正當我們睡得香甜、沈浸於夢中而不願理會現實世界時,導遊覃先生無情的敲門聲便響起,也昭告了第二天的旅程即將展開…。

在半夢半醒之間,瞥一眼腕上的手錶,啊…才6點,在台灣很久沒那麼早起過哩!不過,為了不讓覃先生和司機大哥等太久,我們三人只好用當兵時趕早點名的速度,迅速盥洗、整理行當,飛也似的跳上車。

老舊麵包車行駛在顛簸的鄉野道路上,左搖右擺地,也震醒了我們還未清晰的意識。雖然一大早就要開始第二天的行程,對於我們是極度的不適應,但也看到了不同的張家界。清晨的山嵐,將張家界的峰嶽點綴地靈秀不凡,一股玄妙的仙氣充塞四周,這番景色讓我們見識到山真正的美感。

感受完仙境般的景致之後,就要回頭看看凡間…。你會發現天上人間的距離竟是如此之短,但實質上卻又差別之大。

穿梭在真正的中國鄉間,舉目所望都是低矮破舊的小樓房,牆上盡是文革遺留下來的標語,家家戶戶門前都曬掛著麻(這輩子第一次看到如此原始製作的麻),門前稀落的家禽自顧自地琢食著米糠,衰老的老婦勤快理著作物…這番景象和台灣的農村感覺實在太不同了。不只是外在的不同,內在呈現出的氣氛,也是差異挺大的。偏偏這幅畫面,才是真正的中國面貌!如果現在中國農村的生活比起國民政府時代好得多,那真無法想像當初是怎麼樣的刻苦,難怪共產黨能得天下,的確有它堅實的環境背景所致。

我們第二天的行程,早上是九天洞,下午則是楊家界!九天洞是一個鐘乳石淋溶地質形成的石洞,也是張家界知名的旅遊景點。我們起初還頗懷疑地問導遊:「不是黃龍洞比較有名嗎?」覃先生回答其實所有的鐘乳石洞都一樣,只是看誰行銷手法比較好而已,最近幾年九天洞比較知名,所以就選擇它了。其實對我們而言,這只是全部行程當中一個附帶參觀的景點,我們也沒多在意就是。

在這邊必須介紹一家人,就是跟我們同車準備一起去九天洞的旅客。我們是中途搭乘他們的車的,一聊之下,原來也是台灣同胞,住在板橋的田家四口人。他鄉偶遇分外親切,兩批人馬立刻展開了經驗的交換…。當田家人知道我們住的龍鳳山莊雖然沒有冷氣,但清靜涼爽,價格又低廉的時候,不禁怪罪起自己的導遊帶他們住的是什麼鬼五星級飯店,冷氣不冷還有一大堆蚊子,搞得他們一晚睡不好,加上價格又高得多,更令他們光火…。看來有做準備的我們,還是好運的哩,碰到了一位好導遊!最扯的是,田家人的導遊,和我們的覃先生,還是叔姪關係咧,但是作風怎麼差別那麼大?

一路上我們和田家人閒談的時候,總覺得另兩位旅客很奇怪,不發一語。一問之下,原來其中一位是韓國人,隻身來大陸旅行,另一位則是他的導遊,他們倆語言不通,完全靠比手劃腳來互動,也玩了三天,真是特猛的!當那位看起來面容和善的導遊得知C君和F君的英文甚好(我當然是不行的),可以與這位釜山來的朋友溝通時,眼睛所迸射出的光芒,是極其閃耀奪目的,彷彿苦撐了三天總算遇到救星般的歡喜。而在我們詢問之下,那位韓國朋友來大陸的原因是,想要尋訪金庸武俠小說中的武林名勝,所以他去過了各大名山,像黃山、華山、泰山、嵩山、武當山等等,張家界是他誤打誤撞找到的。不過據他透露,他認為張家界的山是最絕頂的!乖乖…那我們運氣還不錯。

不過,在路途中,田家人和大陸朋友的對談,才讓我們膽顫心驚!因為聊的是敏感的政治性話題。那時我心想:「媽的,這是人家的地盤,怎麼可以講這玩意兒呢?待會兒對方被惹火了,我們該怎麼回去啊?」當下我便立刻心裏默念義勇軍進行曲,準備在需要輸誠時大聲唱,而且後悔沒把掛在房間的五星旗帶過來,這樣我們三人可能還有得救…。還好,車上的大陸朋友都是極其明理的人,就算不同意田家人的觀點,嘴角也都是泛著笑意(笑裏藏刀?)不過,在這邊我又要稱讚一下可愛的覃先生了,他的和平觀點、務實看法令我們非常欣賞。其實兩岸的基層民意很類似,都是建築在過好日子的基點上。而且對於大陸同胞而言,港澳台同胞,只有台灣同胞最讓他們有一家人的親切感,這倒是真的。所以啦,管它兩岸高層吵吵鬧鬧,一般民眾和和氣氣來往互惠就好。

基本上,對於九天洞,我們整個看完的觀感就是:鐘乳石洞!如果要我多寫一點,就是「位於張家界的鐘乳石洞」,如果要更詳細一點,大概就是「一個位於張家界,上廁所要付費,又涼又潮溼的鐘乳石洞」。說實在的,我個人覺得這類的鐘乳石洞沒什麼特色,也不會激起什麼文思泉湧的衝動,看過就算了。反而是路途上遇到的形形色色朋友,讓我們印象比較深刻些。在這邊還要補充一點,我們發覺,要付費的廁所,反而比免費的更髒、更臭,又破舊,這是很特殊的一點,花錢反而不會得到更好的服務,詭異哩!

下午的重點,就是楊家界了!楊家界是近年新開發的風景區,據說名稱的由來,是附近住有宋代楊家將的後裔,迄今還留有楊氏的族譜和祖墳呢!在楊家界,不像前一天黃石寨的景點很多,可以邊走邊觀景。楊家界的主景,只有在登上峰頂的時刻,才能深深體會它的美!

經過昨天的體力耗損,今天更是必須向自己的體能極限挑戰。因為雖然楊家界只有7、8公里的路程,但是階梯的陡峭度更甚黃石寨。有什麼辦法呢,只好努力的爬囉…。三人當中就我最差勁,人胖體力差就算了,偏偏還穿了一雙戰鬥靴,想說可以配合登山的功能性,不怕髒不怕滑,可是卻被它沈重的重量給害苦了,那種感覺,就好像腿上綁啞鈴爬階梯一樣…媽的!早知道穿雙夾腳涼鞋來,可能愉快得多。不過,似乎是我們三人都顯出疲態了吧,一路上抬滑竿(轎子)的苦力,頻頻向我們示好,希望我們坐一坐,讓他們掙點兒錢。但是一開始就抱定決心、打死不坐的我們,儘管他們怎麼勸說,就是不答應。不過那個過程也真夠煩人的,那些轎夫沿途一直遊說,可以連續講個半小時不停,就是希望你受不了那股囉嗦勁兒而答應。可是他們可看走了眼,我們三個也不是省油的燈。你削價80元,我就殺價到10塊,讓你覺得無利可圖;你以情誘之,我就反將回去,告訴你我們在打賭,誰坐了就得賠錢,如果你願意幫我賠,我就坐…。反正這麼來來回回之間,那些轎夫可能也沒碰過那麼小氣的台灣「澳客」,只好拍拍屁股走人,找尋另外的目標。

終於,到達了楊家界最頂峰的「天波府」,景色壯麗地讓人很難以形容。那時我們的心境,都印證了中途偶遇東北老鄉的一句話:「爬的時候恨,不爬上來更恨!」,真的是腿受累眼睛舒服啊!眼見一片峻峰溝谷交錯縱橫,茂密的森林替山巒增添了許許綠意,遊移的雲朵彌漫當中,好似雪白純潔的精靈,向我們招著手。偉峻、柔華、純淨合而為一的天波府,果然是楊家界第一景,不僅展現壯麗氣派之勢,也隱約帶點神閒飄渺之雅,真可謂之「傲然險奇天波府、豪情盡現楊家界」!看到此絕景,心境就會自然而然開闊起來。所以如果你是心情鬱悶的啦;腦筋常鑽牛角尖的啦;時時懷存煩惱的啦,都適合到天波府一遊,絕對會使你豁然開朗、今後都能抱持著光明態度去面對未來!

順帶一提,雖然到了天波府景點,但是要真正欣賞到天波府的壯麗景致,還要攀登垂直90度的鐵梯到峰頂才行。我和F君都順利地上去了,兩人發出的讚嘆之聲猶如二部合唱般…。但是C君就是不肯上來,原來我們心中「什麼都不怕、膽子永遠比人大」的C君,有嚴重懼高症,站在太高的地方會有「頭暈目眩皮皮銼」的現象,嘿嘿…總算被發現弱點了吧!但是我們覺得,既然費盡千辛萬苦上來,沒看到這般絕景,實在是太可惜了。於是不斷勸說、遊說,加上死拖活拉,才把C君弄上頂來。而C君看了如此景象也深覺沒上來的話,會後悔一輩子…。但是我們從C君顫抖的雙腳、微晃的身軀就知道,他今天是突破了多大的心理障礙,了不起啊!應該給他拍拍手!由此又可知道,天波府也有治療心理上陰影的功效…。

在我們拍回來的照片裏,只有楊家界的照片極其模糊,原來我們正是「身在雲霧不知處」啊!不過這樣也好,楊家界的美、楊家界的奇、楊家界的靈秀仙貌,只能存在我們的心中最深處,獨享而不讓人共享,也算是山神送給我們這群台灣來的旅客,最特殊的禮物吧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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